假如有人問,春天的冰排好看還是冬天的冰排動人?看過的人一定會說,各有千秋,各領風姿。
春天的冰排壯觀:像春雷,轟轟烈烈;像千軍萬馬,銳不可當;像百舸爭帆,浩浩蕩蕩。
如果是文開江,春姑娘邁著輕盈的腳步,從下游到上游,一路溫暖過去。沉睡了半年的大江激靈靈打了個滾兒,厚厚的冰層披著一冬的積雪炸裂,江面上頓時洶涌起來。大大小小的冰排圓的像桌面兒、長的像被面,有的竟然像小廣場那么大。你推我搡、你追我趕,轟隆隆、咔嚓嚓,一路旋轉著轟鳴著向下游奔去。喧囂的冰排又撞醒了岸邊的冰層,冰排越來越多,聲音越來越大,沒看見江,便能聽到大江的歡叫,冰排的歌唱。渾濁的江水中隨著冰排裹挾下來的還有粗粗細細的木頭、樹枝,岸邊的人們用繩子甩過去鐵鉤子拉到沙灘上晾曬。
如果是武開江,春姑娘睡過頭,一著急越過下游,在上游駐足。那急性子的冰排就涌向兩岸。大大小小、層層疊疊,堆成冰山,壘成雪峰。這種場景幾十年沒有了,人們會用炸藥把下游炸開,幫著大江疏通、暢流……
天光吻過的黑龍江,正把冬的詩行,在冰排上寫得浩浩蕩蕩。
初冬的冰排靜美:無聲無息,晶瑩剔透。
早晨的冰排最柔和:太陽宛如一枚雞蛋黃,橙色的曙光灑滿大江。江上的冰排宛如一朵朵盛開的雪蓮、浮萍,在湛藍的江水中走走停停,悠然而下。
靜謐的大江似一幅緩緩流動的冰雪畫。
喧鬧的只有天空中的烏鴉,成群結隊地從對岸飛來,呱呱叫著向著太陽飛去。
中午的冰排最動人:冬泳隊的隊員們穿著睡袍,戴著手套,用鐵釬、斧子、鐵鍬等,在離岸四五米遠的地方,把聚集的冰排分開,鑿成一個長方形的泳池。九歲的穿著粉色泳裝的小女孩第一個跳進冰水里,隨后是她十二歲的穿著藍泳褲的哥哥,戴眼鏡的爸爸和隊友們也相繼跳下。他們一邊撥開漂浮的碎冰塊兒,一邊游著。
冰排鋪滿江面,勾勒北國江川的靜謐冬韻圖。
在零下十幾攝氏度的天氣里,含著冰的江水更冷、更涼、更扎骨頭。有的人堅持冬泳二十多年,已經五六十歲了。男人們古銅色的皮膚,女人們紅色的黃色的泳裝,在湛藍湛藍的江水中定格,身后流淌著雪白雪白的冰排。這幅初冬絕美的畫面,讓岸上觀看的人們縮緊脖子,抱緊肩膀地恍惚起來:他們是人還是神?這些冬泳隊的新老隊員們挑戰的不是寒冷,不是冰水,而是自己。
晚上的冰排最濃烈:夕陽如一顆西紅柿懸掛在西邊的山巒上。萬道紅光鋪滿大江,冰清玉潔的冰排紅妝加身,愈發吸睛。晚霞由紅變黃變淡。冰排也悄悄地隱藏進暮色中。
初冬的冰排越聚越多,手拉手地越來越大,漸漸地凍成一床冰被,把整個江面蓋住,大江徹底冬眠了。
冬天來了,春天不會遠了。